“老番茄”張秋實。 張秋實供圖

2020年4月3日15點,，是B站歷史上一個里程碑式的時刻——建站以來首個擁有千萬粉絲的Up主誕生了,。“老番茄”頭像上那顆掛水珠的紅番茄傳遍圈里圈外,，它的背后,，是23歲的復旦大學研究生張秋實。

如果有人在路上遇到這個正在被人們熱議的“傳奇人物”,，喊他一聲“老番茄”,，他大概率不會回應。不是不想回,，而是怕尷尬,。“我是一個膽小,、卑微,、內向的男生?！彼赩log里這樣描述自己,。

學業(yè)上，他拿過復旦大學獎學金,，大三一學年的GPA達到3.94,，并在2019年成功保研。

“學習和做視頻,，在別人身上,，做好其中一件就已經是引以為傲的成就了，‘老番茄’偏偏可以兼得,?！彼囊晃昏F粉評價道。

“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,，在那個年紀,，總是有一些想要表達的東西。有人會去通過寫詩,、寫日記來發(fā)出自己的聲音,。而我就是做視頻,。”張秋實在解釋自己的源動力時說,。

“太熟悉凌晨1點的上?！?/span>

假期里“老番茄”的視頻更新頻率是一周兩次，上學的時候則一周一更,。更新一般是在周五,，因為周一到周四他的日程實在是滿滿當當。

他常常要準備整個周末,，直到周一凌晨一兩點才能完成剪輯,、修正、上傳,，再設置好發(fā)布時間,。為了不耽誤第二天上課，他一般在家洗好澡,，然后在昏黃的燈光下打車回學校,，悄悄摸進寢室躺上床。

“我太熟悉凌晨1點的上海了,?！?/span>

學習不易，做視頻也難,。兼顧課業(yè)與愛好，做一個學業(yè)精進的Up主絕非易事,，張秋實卻做到了,。

讀高中的時候，張秋實就在B站上擁有了三四十萬粉絲,。高三因為高考的壓力停更了9個月,，雖然粉絲沒有上漲，“但最大的成就是考上了復旦”,。大一結束時,，粉絲增加到了六七十萬，如今,，他的粉絲量就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,，大到創(chuàng)造了B站的歷史。

千萬粉絲,，始于一個偶然,。初二時，張秋實所在的班級舉辦義賣活動,，需要制作一個視頻,，班長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他,。他第一次打開了電腦自帶的入門級視頻制作軟件，自學技術,，完成了這件的處女作,。這個小任務給他開啟了一道門。

當時,，優(yōu)酷網(wǎng)有一些作者制作的視頻很火,，受到激勵的張秋實開始嘗試自己制作視頻。剛開始,，他把這些視頻發(fā)布在優(yōu)酷上,，點擊量都不高，“平均兩百左右,，最多不超過1000”,。

無人問津的失落感讓他深受打擊，往往很長時間都不想再做新視頻,，“我可能不太適合做這個”,。但不到一個月，少年的熱情又來了,，就會再做上一個,。“有點三天打魚兩天曬網(wǎng)的感覺,?！?/span>

真正的機遇出現(xiàn)在B站的舞臺上。

2013年,，他把視頻搬到了這個主打二次元的平臺,。就在這一年11月9日，他的一條視頻突然爆紅,，當日播放量竄到全站第三,，播放量達到137萬，產生了3萬條彈幕,。他的創(chuàng)作激情完全被激發(fā)出來,。

他把做視頻比作在網(wǎng)上用一個虛擬賬號連載小說，“你想讓別人知道你的喜好,，但是又不能很直接地說出來,。”

上中學的時候,，父母只允許他用電腦查題目,，為了做視頻，他偷偷和父母打著曠日持久的“游擊戰(zhàn)”。周末父母出門,、寒暑假父母上班……只要找到機會,，他就開始“地下創(chuàng)作”。這樣的游擊戰(zhàn)打起來很緊張,，“做一會兒視頻就得跑到窗前,，看看父母回來了沒有，確認安全后再繼續(xù)錄,?！?/span>

每周更新是一個很辛苦的過程，需要保證視頻的質量,，要去抖好笑的包袱,，也要讓觀眾知道自己想表達什么。這不只是體力上的要求,，更是靈感和創(chuàng)意上的挑戰(zhàn),。

遇到狀態(tài)不好或者“靈感枯竭”的時候，他就會把視頻全部放下,?！白鲆曨l是一個‘輸出’的過程，所以需要在其他時間完成‘輸入’,，進行充電,。看書,、看電影,，也會針對性地看一些喜劇。平常的大學生活,、專業(yè)課和通識課的學習也是充電的過程,。”

“復旦之花”

復旦大二學生馬瑞雪是“老番茄”的“老粉絲”,。

她第一次在B站上接觸到“老番茄”的視頻還是高一，“有趣且優(yōu)秀”是她對“老番茄”的評價,。她笑稱,，自己選擇進入復旦，與“老番茄”不無關系,。

張秋實在網(wǎng)絡上有很多外號,，其中有一個就是“復旦之花”。

成績優(yōu)秀,、考上復旦,，學習努力、順利保研，貼近學生生活并能給以激勵——這是“老番茄”在高質量的視頻之外,，最吸粉的特質,。

“晚上可能會熬到兩點，但是凌晨4點半又起來去教室繼續(xù)復習,，當時還勵志要成為考場上答題最順暢的男人,。”張秋實在Vlog里描述過自己復習的情形,，臨近期末或高考的時候,，他也會在微博上提醒粉絲們要好好學習?！霸趶偷?，有時候大清早走進教室，班里可能已經有一半同學坐在里面復習了,?！?/span>

“我對自己的定位一直是普通的學生。開始做Up主的時候根本沒有想過自己以后會有這樣大的影響力,。但是在別人都希望你是一個好學生,、而你對自己學業(yè)要求很低的時候，反而會出現(xiàn)焦慮,，這也促使我在大二大三更加努力,。”

B站曾邀請張秋實專訪美國影視演員艾瑪·杜蒙特,，評論區(qū)將這場對話形容成“英語聽力測試”,。“老番茄”的視頻解說語速飛快,，采訪中的英語表達同樣如此,，有評論說“這熟悉的語速，讓我想起被英語聽力支配的恐懼”,。此后有人在知乎開貼,，專門討論“老番茄”的英語。有Up主“扒”出張秋實在學校全英文做報告的視頻,，彈幕中閃過“這就是學霸告訴你的‘隨便學學’”,。

“復旦等我”是“老番茄”的視頻彈幕里和微博留言上出現(xiàn)非常頻繁的句子，張秋實也會為這些學子們加油,。從去年開始,，他請18個從全國各地高中考到復旦的粉絲吃飯，“考上偶像的學校,、吃到偶像請的飯”成了小粉絲們殷切的期望,。

“出圈”

2018年11月，張秋實走出了新的一步：參加綜藝節(jié)目《故事王》第二季的錄制。

這是一檔純原創(chuàng)的競技真人秀節(jié)目,。這對他來說完全陌生,，但他一路披荊斬棘，最終斬獲了冠軍,。

參加綜藝錄制無疑是辛苦的,，但也收獲良多。“希望能夠跨平臺發(fā)展,，就是‘出圈’,。目前很希望再多參加一些綜藝?！彼苍凇豆适峦酢返馁惡蟛稍L中表達了要留在第三季的想法,。

張秋實對自己的評價是內向、不善與人交流,。這是在B站Up主中很常見的性格,，他們有表達的欲望，“但自己社會性不好”,。成為頭部Up主,，讓張秋實逼迫自己去社交。他學著交朋友,，在同學去聚餐時說“帶我一個”,。

從2017年開始，他更多地在視頻中露出自己的真容,，生活中也比以前開朗大方許多,。

但直到現(xiàn)在，他走路的時候還總是低著頭,，“和人交流的時候偶爾還是會有一點小緊張,。”

張秋實曾前往橫店,，在他的Up主朋友“怪異君”導演的一部古裝推理電影里飾演一個配角,。雖然拍攝時間不長，還常常因為“不專業(yè)”遭到導演和攝影師的吐槽,，但在老番茄看來,，這樣“跳出生活常規(guī)”的經歷給了他彌足珍貴的體驗和歷練。

3年前,，老番茄曾做過一次慶祝B站粉絲破100萬的Vlog。在視頻的結尾,，他頗為感慨地說,，Up主處于一種“被眾人圍觀看耍猴”的境地。

“那時候，Up主其實是不被大眾所認可的,?！贝笠粫r，張秋實在一門課的自我介紹環(huán)節(jié)說自己的特長是做視頻,，同組的一位同學說了一句：“哦,，就網(wǎng)紅嘛！”這讓老番茄感到很難受,。之后在學校,，他再也沒有主動說過自己是一個Up主。

好在當時親近的朋友和班里的同學都給予了他十分的理解和支持,，整個大環(huán)境也在慢慢改變,。“現(xiàn)在感覺做一個Up主既沒有高尚到哪里去，也沒有低人一等,?！?/span>

張秋實本科時的導師也多次表示“不完全理解他所做的事情”，但“還是會支持他”,。在他的導師看來,，互聯(lián)網(wǎng)和視頻之于金融行業(yè)有值得關注之處，這本身也是一件“有點意思的事情”,。有一次張秋實在朋友圈曬出了自己受邀解說B站在納斯達克股票市場上市時的照片,，他的導師立馬給他點了贊。

復旦大學新聞學院廣電系講師崔迪也知道“老番茄”,。在崔迪看來,，老番茄的厲害之處在于他不僅是一個網(wǎng)絡的紅人，更在于他“精英教育環(huán)境下的優(yōu)秀人才”這一身份,。

“在面對傳統(tǒng)觀念時,，這是一種反叛的成功模式。但這可能是開辟了一條新路,，給新時代的精英青年提供了另一條成功的模板,。在面對傳統(tǒng)價值挑戰(zhàn)、更多公眾質疑的時候,，他能不能繼續(xù)來證明這條路是坦蕩的,、可以走通的，這才是他能不能繼續(xù)上一個臺階的關鍵,?！贝薜险f。

視頻里,，老番茄總是嘻嘻哈哈,，每個觀眾都能感受到他傳遞的快樂與正能量,，可現(xiàn)實中的他有點“焦慮”。

從大二開始,，張秋實就變得特別焦慮,。和所有同齡人一樣，他面臨著同輩競爭壓力,、就業(yè)壓力和未來選擇的迷茫,。“雖然一直想要改變這種心態(tài)，但在做很多事情的時候,，還是一直有一個消極的聲音說‘沒人在乎’”,。

同時做學生和Up主，面臨的是雙份的壓力,。機會多,，焦慮也多。他往往選擇用打籃球和健身排解負面情緒,。焦慮和動力是硬幣的正反面,，他盡量利用好它。

關于未來,，老番茄承認自己和大多數(shù)學生一樣迷茫,。“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。就像那個表情包,，‘我全都要’,。”做Up主是為了追求快樂,，學金融是感興趣,，這兩者，他都不想放棄,。他也有暫時的解決方法——“走走看看”,。

老番茄一直對自己說不要后悔，即使選擇錯了也不要后悔,，接下來的路也要好好走下去,。

“老番茄”的粉絲白晶瑩最喜歡的是“老番茄”的真實?！八矔f出自己的煩惱,，他也會有比較困頓、自卑難受的時候,。我們遠程看著他克服苦難,，開拓出新的邊界。他能很快地消化關注度,，繼續(xù)自己的生活,。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,，這種真實的狀態(tài)可以讓他不為所困，走得更遠,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