展廳里的浙江海寧皮影人與明成化年間說唱本,，上海博物館藏

上海博物館供圖

南宋哥窯五足洗，上海博物館藏

動脈影攝

明朱稚征竹雕高士圖筆筒,，上海博物館藏

上海博物館供圖

明宣德景德鎮(zhèn)窯青花纏枝花卉紋執(zhí)壺,，上海博物館藏

沈 量攝

在中國人的文化語境中，江南是一個可以勾起無限想象的詞,。它是“日出江花紅勝火,，春來江水綠如藍”的美景，是“陌上花開,，可緩緩歸矣”的柔情,，是“市列珠璣，戶盈羅綺”的繁華,，也是“長江白浪不曾憂”的淡泊……

上海博物館歷時兩年打造的“春風(fēng)千里——江南文化藝術(shù)展”,，力圖用文物闡釋“江南”這一內(nèi)涵豐厚的文化意象。展覽精選16家文博單位的197件組文物,，以清代《康熙南巡圖粉本》開篇,，繼而引出五大板塊，講述江南的悠久,、文秀,、詩性、氣節(jié),、精致與開放,。下文結(jié)合展品，談?wù)劷衔幕罹叽硇缘娜齻€方面,。

崇文重教,，是江南的底色

公元317年,，晉室南渡,，祖籍瑯琊（今山東臨沂）的“書圣”王羲之也隨之南遷至山陰（今浙江紹興）?！肚镌绿肥峭豸酥佑诮B興時回復(fù)友人盛夏問候的一緘書札,，因起首第一句為“七月一日羲之白”,，又稱《七月帖》。展覽第一板塊借宋拓《淳化閣帖》之《秋月帖頁》講述了衣冠南渡對于江南文化發(fā)展的重要影響,。

東晉以后,，江南得到了較好的開發(fā)，文學(xué),、藝術(shù),、史學(xué)等都出現(xiàn)了新氣象，刻書,、藏書,、讀書之風(fēng)逐漸盛行。

宋人葉夢得說：“今天下印書,，以杭州為上,。”可知江南刻書早在兩宋時期已聞名全國,。明人胡應(yīng)麟說：“今海內(nèi)書凡聚之地有四：燕市（今北京）也,，金陵（今南京）也，閶闔（今蘇州）也,，臨安（今杭州）也,。”可知江南藏書同樣發(fā)達,。明清時期,，江南除官府藏書、書院藏書,、寺院藏書外,，私人藏書也蔚為大觀。如“揚州二馬”的小玲瓏山館,、嘉興朱彝尊的曝書亭,、寧波范欽的天一閣、常熟瞿氏的鐵琴銅劍樓,、湖州劉承干的嘉業(yè)堂等,，均為有名的私家藏書樓。此次展覽展出了官方“南三閣”之文瀾閣藏書《歐陽文粹》卷,，也展出了錢謙益的絳云樓和曹寅的楝亭之藏書書目,。曹寅為曹雪芹祖父，曹雪芹幼年時期或許讀過楝亭藏書,，為之后撰寫《紅樓夢》奠定了扎實的基礎(chǔ),。

書香縈繞的江南，人文薈萃,，名士迭出,。如首開山水詩風(fēng)的謝靈運,、“初唐四大家”之虞世南、“孤篇壓全唐”的張若虛,、南宋“中興四大詩人”之范成大,、并稱“江南四大才子”的唐寅、文徵明,、徐禎卿,、祝允明，還有儒家心學(xué)大師王陽明,、“清學(xué)開山”顧炎武,、“一代儒宗”錢大昕、“一代文宗”阮元等,。展覽中可以看到虞世南《大運帖頁》,、范成大《春晚帖頁》，還可以看到王陽明,、顧炎武,、錢大昕、阮元等人的手札或著作,，感受江南人的才華與氣度,。

精致典雅，是江南的氣韻

南宋以還,，中國文藝的重心一直在江南,。文人書齋歷來是最文藝典雅的所在，有琴棋書畫,、博古賞鑒,、品茗焚香等雅事，有家具陳設(shè),、文房器用,、花木竹石等雅物。

書畫是文人于書齋內(nèi)最常進行的藝術(shù)創(chuàng)作,。展品中五代董源《夏山圖卷》,、元代倪瓚《汀樹遙岑圖軸》、明代董其昌《棲霞寺詩意圖軸》,、明代文徵明《江南春詞意圖卷》等江南代表性畫家的山水名作,，表現(xiàn)了自然美學(xué)對江南文人的滋養(yǎng)與影響。其中,，《江南春詞意圖卷》是文徵明以倪瓚《江南春》詞意所作,，描繪了江南草長鶯飛的旖旎春景。卷后吳中文人爭相題和，有沈周,、祝允明、徐禎卿,、唐寅等十?dāng)?shù)家題跋,。此圖不僅是對江南風(fēng)景的再現(xiàn)，更描摹出江南士人理想中的家園,。

所謂“江南收藏甲天下”,，書畫之余，摹古鑒賞是文人日常消遣之必備,。江南收藏涵蓋古銅器,、古書畫、古碑帖,、古玉器,、古漆器、古窯器等多種門類,，對后世影響深遠,。此次展覽中備受矚目的哥窯五足洗是一件珍貴稀見的傳世哥窯器，造型端莊,，釉色瑩潤,，盡顯“金絲鐵線”的魅力，有“哥窯王”的美譽,。

宋代《夢粱錄》云：“燒香點茶,，掛畫插花，四般閑事,，不適累家,。”琴,、茶,、酒、香,、花是江南人精致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,，滿足了聽覺、味覺,、嗅覺,、視覺多方面的感官享受。

以茶事為例,，它始于唐,、盛于宋，早期流行“點茶”,，方法是將茶粉放入茶盞,，用茶瓶煮水沖茶,，其間以箸或匙不停擊拂，令其產(chǎn)生細膩豐盈的泡沫,。宋代又興“斗茶”,，以湯色純白、水痕“咬盞”為上,。因此喜用黑青色茶盞,，以凸顯茶色。明代開始,，散茶沖泡取代末茶沖泡,，茶具也隨之改變，紫砂壺大行其道,。展廳里陳列了兩組茶具,，從南宋吉州窯黑釉木葉紋盞到清代陳曼生井養(yǎng)銘紫砂壺，可以看出品茶風(fēng)尚之流變,。

中國人用香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春秋之前,。至唐代，香道文化已形成,。至宋代,，隨著海外香料的大量進口，香文化融入日常,，達到鼎盛,。明人高濂在《遵生八箋》里提到“焚香七要”，其中的香盒用于盛放香面或香條,，筯瓶用于盛放取香之箸,，香爐用以焚香，合稱“爐瓶三事”,。展廳里陳列了一組制作精美的明代“爐瓶三事”,，充分展現(xiàn)了香事之風(fēng)雅。

“生活藝術(shù)化,、藝術(shù)生活化”是江南人由來已久的追求,。展品中的犀角雕荷葉螳螂杯，是一件典型江南風(fēng)格的工藝品,。此杯為明代后期流行的荷葉杯樣式,，荷梗中空，兼具杯柄與吸管二用,，啜飲,、吸飲兩宜，持之風(fēng)度嫻雅，深受文人青睞,。整器刻畫細膩,，杯中置螳螂一只，躍躍欲動,，富有情趣,。其余諸如溫潤端莊的玉器、千文萬華的漆器,、儼然圖畫的織繡,、清逸脫俗的竹刻,、簡練優(yōu)美的家具……這些工藝美術(shù)品既反映了江南的生產(chǎn)與科技水平,，也體現(xiàn)了江南人的審美品位與藝術(shù)創(chuàng)造力。

開放兼容,，是江南的胸懷

江南的開放,，由來已久。隋代京杭大運河基本完成,。它北起北京,，南至杭州，溝通了海河,、黃河與淮河,、長江、錢塘江,，保障了漕運,，促進了商品貿(mào)易，也推進了江南與各地的交流,。唐宋元時期,，海上絲綢之路興盛，揚州,、江陰,、太倉、杭州,、寧波,、溫州等地成為通商港口。明代鄭和七下西洋,，以太倉劉家港為起錨地和回航安泊之所,，《明會典》中有詳細記錄的朝貢國家已近130個，江南與海外的交流引人注目,。展覽中的唐代鞏縣窯三彩抱柱獅子,、北宋越窯青釉摩竭形器、元代龍泉窯青釉貼花龍鳳紋蓋罐以及清代徐揚《姑蘇繁華圖卷》等文物，展開了一幅大運河與海上絲綢之路繁榮并臻,、江南城鎮(zhèn)“商賈輻輳,，百貨駢闐”的畫卷。

開放與通商帶來了審美趣味與地域文化的融合,，在工藝品上表現(xiàn)得尤為明顯,。以瓷器為例，鄭和下西洋帶回了各種異域物品,，其中就包括青花料“蘇麻離青”,。此次展覽展出了一件明宣德年間景德鎮(zhèn)窯青花纏枝花卉紋執(zhí)壺，造型源于伊斯蘭教寺院里沐浴凈身用的金屬執(zhí)壺,，頗具異域風(fēng)情,。這一時期，御窯廠燒造了不少此類器物,，用于與西域諸國的朝貢貿(mào)易,。明清景德鎮(zhèn)工匠還完成了許多外來訂制需求，如展品中的清康熙景德鎮(zhèn)窯青花鏤空帶托盤果籃,，青花濃艷,，紋樣生動，堪稱實用與裝飾完美結(jié)合的作品,，主要銷往歐洲,，是外銷瓷的代表。

上海開埠以后,，江南文化的重心逐漸移至滬,。一個龐大的畫家群體以上海為活動中心賣畫為生，所作繪畫兼具藝術(shù)性與商業(yè)性,，雅俗共賞,，被稱為“海上畫派”。20世紀后,，“海派”的稱呼擴散到戲劇界,，很快又漫至文學(xué)、戲曲,、電影,、音樂、美術(shù)教育等領(lǐng)域,，乃至社會風(fēng)尚,、生活方式、言談舉止,，于是有了海派文化的概念,，成為上海的文化主流,。海上畫壇的部分藝術(shù)家，如劉海粟,、徐悲鴻,、顏文樑等，遠渡重洋學(xué)習(xí)西洋繪畫技法,，回國后又借鑒西方繪畫教學(xué)體系創(chuàng)立美術(shù)學(xué)校,、開展美術(shù)教育，引領(lǐng)中國繪畫等藝術(shù)的發(fā)展,。所謂“海派”,，既有對傳統(tǒng)文化的標新，又有對中西文化的糅合,，更由各地移民共同鑄就,。

展覽的最后展示了顏文樑運用西方印象派技法所繪油畫《黃浦江夜航圖》。在星月漁火輝映下,，黃浦江靜靜流淌,，正是江南文化在開放,、兼容,、創(chuàng)新中發(fā)展，并走向中西匯通,、多元融合的映照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