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央視的開年劇,，改編自中國當代作家梁曉聲同名小說的電視劇《人世間》播出后,，創(chuàng)下央視一套黃金檔電視劇收視率近八年新高,。這部講述三代普通中國人命運變遷的人民史詩,，感動了億萬觀眾。最近,，《人世間》在江蘇衛(wèi)視二輪播出，熱度同樣居高不下,，豆瓣評分穩(wěn)定在8.1分,。

關于《人世間》的分量，還有很多注腳：原著長篇小說《人世間》曾以高票獲得第十屆茅盾文學獎,；在《人世間》開機的第一個月,，迪士尼就買下了該劇的海外發(fā)行權；在近日召開的“從文學到影視——《人世間》”座談會上,，中國作家協(xié)會副主席李敬澤稱贊它是“人民史詩的力量,，人民美學的勝利”……

近日，羊城晚報記者采訪了李路導演,，雷佳音,、黃小蕾、王陽等演員,，揭開這部開年爆款劇背后的樸素故事,。

改編與拍攝 劇本看哭導演

2017年12月，梁曉聲創(chuàng)作的長篇小說《人世間》出版，分為上,、中,、下三卷，篇幅達115萬字,。故事從20世紀70年代講到21世紀10年代,，以北方某省會城市某平民社區(qū)為背景，以周家的生活軌跡為線索,，全方位描寫了中國社會的巨大變遷,，以及十幾位普通人跌宕起伏的人生路。2019年8月,，《人世間》獲得第十屆茅盾文學獎,。

李路是《人世間》的導演兼制片人，曾因執(zhí)導《老大的幸?！贰度嗣竦拿x》《巡回檢察組》等劇獲得業(yè)界認可,，尤其擅長拍攝現(xiàn)實主義題材劇。四年前,，李路要尋找新的拍攝題材,，“讓朋友給我找一部偉大的作品”，有人向他推薦了小說《人世間》,。李路回憶,，自己七年前曾買過一部工人題材小說，找了一圈編劇,，沒人敢接這份工作,，最后到期被收回了版權。直到看完了《人世間》,，李路不愿意再錯過,，馬上約梁曉聲見面。

李路與梁曉聲談了一下午,，彼此交換創(chuàng)作初衷,。李路說：“梁曉聲有家國情懷、有擔當,、有悲天憫人的氣質(zhì),。”一拍即合后,，梁曉聲欣然授權李路拍攝自己的心血之作,。

《人世間》的第一編劇，是曾創(chuàng)作《牽手》《中國式離婚》《新結婚時代》等劇的王海鸰,，她花了三年時間打磨劇本,。原著故事寫到2008年,，而電視劇要寫到2016年。王海鸰創(chuàng)作了新人物,，并延伸劇情,。李路回憶，兩年前的疫情期間,，他回到北京后,，看王海鸰寫的前十幾集劇本，從晚上看到天亮,，多次流淚,，“我給她發(fā)了一條語無倫次的長微信，對劇本大加贊賞,?！睋?jù)說，王海鸰后來每當創(chuàng)作累了,，就會把這條微信拿出來讀,，鼓勵自己寫下去。之后,，李路帶著主創(chuàng)在拍攝期間再次打磨劇本,，“我們白天拍攝，晚上圍讀劇本,，直到關機前一個月才修改完成劇本”,。

雖然李路是南京人，但他的童年和青春在東北度過,，對作品中東北故事的表達早已心中有數(shù),，“難點在于靠細節(jié)去吸引觀眾，但做好細節(jié)也是應該的”,。劇組在長春的農(nóng)博園和會展中心搭建了幾萬平方米的攝影棚,，構建劇中主場景——光字片區(qū)，用了75000米燈光線,，鋪了幾十卡車的黑土,。李路透露,，道具庫有一萬多平方米：“演員身后的掛歷,，都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產(chǎn)物，時間一點都不能錯,。劇中的家具,、用具、電風扇的價格,、收音機的款式都要符合時代特征,。例如,，墻皮要做成脫落的風霜感，報紙要進行煙熏做舊處理,，我們還買了很多具備時代感的插曲,。”

《人世間》拍攝歷時176天,，李路最早去片場,，最晚收工，每天睡三四個小時,，身體透支：“我是事必躬親型導演,，管群眾演員，甚至空鏡頭,，就連B組拍的戲,，拍完我看完通過了，他們才能繼續(xù)進行,。我們圍讀劇本之后,，我發(fā)現(xiàn)戲要調(diào)整，就得重寫,?！?/span>

角色與解讀 故事絕對寫實

《人世間》講述了光字片區(qū)的生活，具體圍繞周家三兄妹周秉義,、周蓉,、周秉昆的人生故事展開：父親周志剛在西南參加“大三線”建設，長子周秉義響應國家號召成為第一批下鄉(xiāng)知青,，長女周蓉追隨詩人丈夫遠赴貴州鄉(xiāng)村,，周家只留下小弟周秉昆與周母相依為命。在50年的歲月里,，周家人的命運與時代變遷相交織,，周秉義大學畢業(yè)后從政，在大刀闊斧的改革中經(jīng)歷仕途沉??；周蓉獲得博士學位后留校任教，卻情路坎坷,。周秉昆與美麗又不幸的鄭娟相濡以沫,，經(jīng)歷下崗陣痛和“下海”挑戰(zhàn),，在平凡歲月里扶持鄰里親友共同前進,。李路坦言：“劇中的故事絕對寫實，無論是事業(yè)還是愛情,，生活中有太多這樣的事,?！?/span>

劇中，周秉昆領銜的“六小君子”小團體經(jīng)歷了聚散離合,、友誼演變,。有觀眾稱贊《人世間》是中國版的《請回答1988》。李路表示認同：“我們這部劇和《請回答1988》有同樣的功效,。上世紀八九十年代,，孩子多、物質(zhì)貧乏,，人的情感相對簡單,，朋友和鄰里關系相對純粹?！【印@種關系在當時很普遍,，叫‘把兄弟’。他們在精神上,、情感上相互扶持,。”

《人世間》中有這樣一段表述引發(fā)全網(wǎng)熱議：“自古以來,，孝分兩種——養(yǎng)口體,、養(yǎng)心智。伺候在父母身邊,，照顧衣食住行是養(yǎng)口體,；遠走高飛有所成就，父母以此為榮是養(yǎng)心智,?！眲≈校阍诟改干磉叺男鹤又鼙ナ丘B(yǎng)口體的代表,，而離開父母事業(yè)有所成的哥哥周秉義和姐姐周蓉是養(yǎng)心智的代表,。李路說：“我們拋出問題給觀眾探討，我關注了評論,，有人培養(yǎng)孩子貢獻社會,，但回家的次數(shù)掰著指頭數(shù)得過來；有人指望生個憨兒子留在父母身邊,；有人則認為獨生子女要同時承擔心智和口體太辛苦,，還不如多生幾個孩子?！?/span>

劇中的愛情觀也引發(fā)了觀眾熱議,，三兄妹各自的愛情都帶著一股義無反顧的勁頭：周秉義奔赴階層不平衡的愛情,；周蓉奔赴落魄詩人的愛情,；周秉昆不顧全家反對,，執(zhí)意與命途多舛的鄭娟在一起。李路說：“那個時候,，無論是愛情,、工作還是為人，就兩個字——純粹,。向陽而生,，隨心而去。愛情沒有理論依據(jù),，但劇里的主人公都有自己的理論,。例如，在困難面前,，周秉昆和鄭娟夫婦之間的同心同德,、不離不棄、善始善終,、潛移默化,，背后是中國五千年不滅的家國構架?！?/span>

此外,，觀眾透過周家三代人的經(jīng)歷和故事，重溫了半個世紀以來中國走過的道路,，理解其中的變化和成就,，從而讀懂社會變革的內(nèi)在動力。劇中人物傳達了中華傳統(tǒng)文化中的“天行健,，君子以自強不息”“老吾老以及人之老,，幼吾幼以及人之幼”等思想理念，改革開放中的解放思想,、銳意進取,，以及中國人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追求。李路說：“我們當下看似社會結構,、家庭結構發(fā)生了變化,，但本質(zhì)上的情感沒變?！?/span>

關于劇中李素華,、鄭娟、周蓉,、喬春燕等女性角色,，李路也十分欣賞：“她們是黑土地上堅韌、堅強的東北女性,，身上有中國傳統(tǒng)女性的傳統(tǒng)美德,，有對家庭,、友誼的擔當和付出?！?/span>

選角與表演 合適就是標尺

《人世間》的演員陣容可謂是清一色的演技派,，飾演周母李素華的薩日娜，飾演周父周志剛的丁勇岱,，周秉義,、周蓉、周秉昆三兄妹分別由辛柏青,、宋佳,、雷佳音飾演，集齊飛天獎,、白玉蘭獎,、金鷹獎等表演獎項“大滿貫”的殷桃飾演周秉昆的妻子鄭娟。

談及選角,，李路說：“這些年,，我基本保留了導演、制片人的選角權力,，主要標尺就是合適,。我們不是一部流量戲，不需要從流量角度考慮選角,?！度耸篱g》的演員眾多，大的演員,、小的演員都合適,，非常難得?！?/span>

李路坦言,，劇中演員都是他逐個敲定的，例如,，他提前一年去上海,，約定了宋佳；他去上戲找了雷佳音的班主任,，讓騰訊影業(yè),、新麗傳媒等出品方都去找雷佳音聊合作。“辛柏青,、宋佳,、雷佳音、殷桃這四大主演我之前都不熟。這部劇拍攝了一個月,，小宋佳和辛柏青由于檔期問題都還沒進組,。當時我告訴自己，‘一切都是注定好的,，不要著急，沒有問題’,，最終他們都來了,。通過這次合作，大家成了很好的朋友”,。

《人世間》播出期間,，演員憑借精湛演技帶著相關話題頻繁登上熱搜榜。其中,，雷佳音繼去年的《功勛》于敏單元之后,，用精湛演技將周秉昆恪守本心、兢兢業(yè)業(yè)的底層小人物形象詮釋得入木三分,。李路表示,，雷佳音就是所有主創(chuàng)心中的周秉昆，“雷佳音從形象到氣質(zhì),，人畜無害,。他能把人性的閃光和質(zhì)樸集合到一起，基本功扎實,，角色塑造性非常強”,。李路也見識到了殷桃的厲害：“她很多年前就把電視劇的獎項拿了個遍。她很認真,，劇本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創(chuàng)作手記,。同時，她塑造人物的能力也很強,，雖然身為重慶人演東北女孩突破挺大,，但完成度很好?！?/span>

配角的演技也獲得了觀眾認可,。李路舉例道，鄭娟弟弟鄭光明身上有很多表演難點,，他是養(yǎng)母撿來的孤兒,，是瞎子，是非常懂事的小大人,，身上有包袱,，但小演員韓昊霖的臉部表情和臺詞都十分到位，“‘媽’‘姐’一喊，哭戲真是揪心”,。觀眾對韓昊霖并不陌生,，此前其經(jīng)典角色是《慶余年》里的“小范閑”，沒想到幾年之后,，又通過《人世間》記住了他,。

此外，陳道明擔綱了劇中旁白的配音工作,。李路看重陳道明聲音的高度,，冷峻、干凈又有韻味,。李路坦言：“由于我們是朋友,，請他過來幫忙不難，沒有費周折就答應了,?！?/span>

出圈與傳播 不要低估觀眾

《人世間》的首播創(chuàng)下央視收視率新高，該劇在江蘇衛(wèi)視二輪播出時的收視率同樣搶眼,，劇中相關話題持續(xù)登上微博熱搜榜,。對于該劇的火爆，李路坦言播出成績在主創(chuàng)預估范圍內(nèi),，但還需要長尾效應才能實現(xiàn)真正意義上破圈,，“我很高興90后、00后真正喜歡看他們父輩,、爺爺輩的生活”,。

如何吸引年輕觀眾收看厚重的、有深度的電視??？李路覺得，現(xiàn)實主義題材劇的受眾群一定是全域,、全年齡段：“我們做電視劇只靠好品質(zhì),，沒有刻意為吸引特定圈層做過工作。拍戲之前,，我會跟我孩子聊聊,，吸收一些年輕人的思想，但我們不會開研討會討論如何專門吸引哪群人,。扎實的內(nèi)容會讓各個年齡段的,、心智健全的、有才華的,、渴望了解歷史的觀眾來看,，會打破年齡界限,。我們不要低估年輕一代，只要拍得夠誠懇,、夠好看,，他們就會喜歡、會關注,。觀眾是聰明的,，有審美能力的?！?/span>

出海與視野 講述毛茸茸的生活

“國劇出?！笔墙陙砝仙Ｕ劦脑掝}，該劇的不少出品方曾廣泛參與推動國產(chǎn)劇在海外播出,。例如,，新麗傳媒曾通過迪士尼海外發(fā)行網(wǎng)絡,，將熱播劇《我的前半生》《流金歲月》等發(fā)行到更多國家和地區(qū),，同時安排國產(chǎn)劇在迪士尼自有流媒體平臺上播出?！度耸篱g》開拍僅一個月,，就被迪士尼預購了海外獨家發(fā)行版權。李路說：“當時,，我在片場告訴所有主創(chuàng),，每個鏡頭、每句臺詞都要有國際視野,。我們最起碼要從國際表述的角度更好把握拍攝關,，思考外國人如何看待我們這50年的變遷?！?/span>

李路解釋：“我們現(xiàn)在所說的國際視野,，就是劇集的品質(zhì)要一流，講述的故事要平實,、真實,。全世界的愛恨情仇都一樣，如果我們想去教化誰,，會起到反面效果,，所以要把故事講得生動，貼近人心,，有毛茸茸的生活質(zhì)感,。”李路希望讓外國人看到中國的,、社會的,、人的巨變,，“表達要準確，要有更高的質(zhì)量”,。

有網(wǎng)友擔心海外觀眾難以接受現(xiàn)實主義風格鮮明,、講述“五十年中國百姓生活史”的《人世間》。對此,，李路解釋稱：“不是我們要選擇它,，是它選擇了我們。文化引進和文化輸出是對等的,。這些年來,，我們引進了很多西方優(yōu)秀的影片、劇集,，也是時候做點我們本土的好作品給西方人看看……要讓人家看到中國人的風貌,，感悟到中國用了四五十年超越了資本主義世界三四百年的發(fā)展的原因?！?/span>